需要降糖胰岛素吗

双黑|请在我离去之前拉住我

*1w元的双黑小甜饼

*依旧是不会缺席的ooc预警

*失忆中也出没


-


00.

“如果我走了的话,”中原中也伸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太宰会开心地庆祝吗?”


这片土地面朝着横滨那片波涛汹涌的海,潮湿的泥土里沉睡着他的部下们。

他亲手埋下去的部下。


“我嘛,说不定会撬开中也的酒柜,偷出中也珍藏的那瓶88年的柏图斯。”太宰治在他身后,看着中原中也背对着自己,然后忽然笑了一下,“全部——全部喝掉。”

“……混蛋。”中原中也低声骂了一句,“那瓶酒没到最好的年份之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打开的。”


“所以中也最好不要走。”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当然,在开酒之前,我会做一件事情。”

“什么?”


“我会先把中也拽回来。”



01.

那段对话的发生时间是龙头战争之后。

他们的十六岁。


严格说起来,太宰治是个不怎么怀念过去的人。

他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加入港黑之前,加入港黑之后,离开港黑之后,然后进入武装侦探社。看,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事情,就是他过去的二十二年。


离开港黑之后,他更是对过往的一切绝口不提,有意无意地用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来淡忘掉他花了整整四年蛰伏才洗掉的履历。

与港黑有关也好,刀口舔血的那段日子也罢,就连关于他那个个子不高、脾气很差的蛞蝓搭档的,全部都忘了也无所谓。

不,全部都忘记才算最好的。


可就在刚才,当中原中也从他身边经过——就在这条人群纷扰的商业街,明明与他擦肩而过,却仿佛压根没有看见他时,“我会先把中也拽回来”这句话,忽然张扬地撕开了太宰治的封条,然后他的身体少有地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先行了一步。

——去拽他。


——为什么装作没看见我?

——别说你真的没看见我这种骗鬼的话。


除了他和中原中也,没人会比他们二人更加清楚当初名为“双黑”的二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默契度和熟悉度。

的确很难想象,明明性格不同、信仰不同、理念不同,怀揣着不一样的目的,明明不存在着什么心有灵犀,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羁绊,但他们的确因为“搭档”的身份,甚至不需要对视,他们都会知道对方那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哪怕是呼吸节奏。


以他对中原中也的熟悉,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常年都在不算安全的横滨与各大欧洲战场穿梭出没,具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也不可能没看见他这么高一大个。

——既然看见了我,为什么不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寒暄什么的就算了,如果中原中也真的这么做了,那才叫出乎太宰治的意料;但是,就算如此,其余的反应也该是有的吧?

吐槽一下“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居然碰上了你这个倒霉的家伙”;或者嘟囔一句“啊真是糟糕,原本的好心情全都被你这张讨厌的脸给破坏了”;再不济,做一个“有被恶心到”的夸张表情,那也算是过关。


但是中原中也只是及不可察地轻微皱了一下眉,目光没在他身上停留出比陌生人多太多的时间。


就好像压根不认识他。



接下来的任务是去咖啡店会见一位财阀千金。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


那个财阀与港黑有着合作关系,通俗一些来说,也算是半个“金主爸爸”。

要会见的那位千金不是异能者,战斗力趋近于0。这样的人本该和中原中也毫无交集,却在一次随父亲出席的宴会上,遇见了中原中也,然后疯狂地迷恋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中原干部。

尾崎红叶见妾有意,也懒得管郎有没有这个情了,索性就顺水推舟,催着中原中也来相亲。


不过以上所提及的事情,中原中也并不记得。


事情起源于这个月上旬的一次秘密任务。

听首领说,因为计划除了一些纰漏,为了救援同伴,所以他被对方的异能者的异能重伤。据说又因为他本身的体质很特殊,虽然没细说是哪里特殊,总之就是因此,暂时失去了他过去二十二年的记忆。


不过好在一些潜意识里的东西没丢。

比如正常的生活、异能的使用、出任务与办公……以及他对每个人的感受。


哪怕不记得这是谁、叫什么名字、发生过什么,可感觉还在。


就比如那个迎面走过来的那个茶色风衣的男人。

修长的脖颈缠着绷带。


好奇怪。


这十几天里,森鸥外和尾崎红叶轮番给他补习过去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带着他对着照片认人,还压下了他受伤乃至失忆的一系列消息。港黑内部除了森鸥外、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没人能够看出现在这位中原中也干部,过去的二十二年其实都是一片空白的。

中原中也可以保证,他没在港黑见过这人。


可他的心脏却像是生病了。

像有什么揪着、攥着,让他没来由地坠入一渊名为“难过”的深潭。

却依旧无法自制地疯狂跳动。



太宰治伸手去拽他。对方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反手一拳揍过来。


反常。太反常了。


他尖酸刻薄地说:“怎么了中也?因为太矮,所以连我都看不见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连太宰治自己也被语气里的怨气吓了一跳,被横滨的风一吹,他一个激灵吓得清醒过来。


十几天里,他对中原中也的动向掌控止于一个保密级别太高、以至于太宰治窃取不到任务的具体信息,然后直到几天前他才再次有了中原中也的消息。

听说中原中也要去赴一场不知道是森鸥外还是尾崎红叶有意促成的相亲,他一人早就在必经的街上,像一个傻子一样徘徊,附近店铺的老板都差点被他吓到报警。


所以,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太糟糕了吧太宰治,这样失态的举动可不是你啊,可不就是妥妥的破绽,会被那个小矮子捏住然后当作把柄来反击吗?


但是没有。

没有意料之中的讽刺与挑衅,甚至反应得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的表现,就像是被他语气里明显的责怪给唬弄住了,又有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懵,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站定,没有急着收回被他拽着的手也没有反手给他来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他用另一只手揽过来,就好像是故友见面时的寒暄一样,熟络地笑了两下:“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没看见你。”


这是中原中也应对那些他不存在的记忆里的“陌生人”,以“熟人”的身份来搭话时的惯用伎俩,屡试不爽,立原道造就是个不错的例子。


但这人却一点儿也不好对付,露出了活像见鬼一样的表情,扣着他的手腕的劲不自觉地加重:“……什么意思?”


疼。

中原中也想。

哪儿都疼。


那种撕裂般的痛感似乎并不只满足于折腾他的手腕。

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噬咬他的血肉,扒皮抽筋,将他一点点吃拆入腹,最后尖牙一点点刺入心脏。


“……放开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中原中也的脸色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差了。这种差并不是指神色和情绪,而是状态,他整张脸忽然就白了,裹挟着一层病色。

那是太宰治鲜少会在中原中也身上见到的东西,记忆里那似乎是不可能与中原中也相关的。


明明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吧。

害怕死亡而苦苦哀求他的敌人会有,理想太高却被现实挫败感到力不从心的人会有,医院走廊上攥着诊疗单的普通市民也会有。


但中原中也总是很顽强。他藏得太好了,以至于脆弱的那面他几乎不会泄露出一丝半点儿让太宰治窥见。


“你受伤了?”太宰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中原中也失联的那段时间,那兴许是个秘密任务,他心里急得要命,嘴上依旧不饶人,“是哪个异能组织能把港黑五大干部之一伤成这样?中也,你说我是不是得给他送一幅锦旗?”

他说着违心又背道而驰的话,面上将生死谈得好像只是轻飘飘的事,似乎中原中也没有死在那个任务里才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内里却死死盯着中原中也脸上每一寸肌肉的收缩,想将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刻进脑海里,再仔细地分析,找出它的破绽。


——再过分一点。激怒他。

——给我点反应吧,中也,别把我看得和别人一样,这样让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让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对你而言是最特殊的那个才对吧。


但是没有。


“抱歉,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去一个重要的约会,实在推不开,有什么话下次再聊,好吗?”



你相信有下次吗?


“下次”是个很奇妙的词。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被兑现,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会被兑现。


太宰治想,如果不是此时中原中也的状态实在是反常,他几乎会以为中原中也是故意用这个词来反击他,意欲在他胸腔中部偏左下方捅开一道口子,再不偏不倚地刺入他的心脏。


中原中也不是会说“下次”的人。

要做的工作今晚不论熬夜熬到多晚也一定要处理完;觉得时间合适气氛也恰到好处,那么当即说不定就会请下属去Lupin喝一杯。他从来不会说“啊,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没空,下次再见”这种拙劣到就连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都懒得拆穿的借口。


所以呢,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太宰治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其实也并没有隔太久,时间相差比四年多,比七年少,但是回忆起来却又好像隔了大半个世纪。


日光一丝一丝透过公寓的窗帘缝漏进来,不用看天气预报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天气。

他整个人放松着,陷在懒人沙发里,半眯起眼睛装睡,实则留着神,像假寐诱敌的狼,在中原中也从他前面路过时忽然伸脚一勾。


没有任务的时候,在太宰治的身边,中原中也从来都会处在一种很放松的状态,没有一点儿戒备,甚至反应力都会下降到一个令他的部下们都不敢相信的程度,就连警惕性也会因为太宰治的存在而带来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安全感而大幅度下降。


重力使猝不及防被绊了一跤,头一回在重力上栽了个跟头。

直接栽进太宰治怀里。


好耶,诱捕成功。

太宰治想。


“你发什么神经?”中原中也嘴上这么骂着,像是恨不得能再给他那张脸上来一拳,反应却也没迟钝片刻,双手迅速撑着地面,卸掉了原本落在太宰治身上的大部分冲击力,“……压不死你。”


始作俑者反倒跟刚才被撞了个满怀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扣着中原中也的手腕,轻笑道:“哇,小矮子好轻,果然是因为身高吗?”

“滚。”中原中也低声骂了一句,咬着牙威胁道,“迟早杀了你。”


“中也。”太宰治忽然叫了他一声。

“干嘛?”

太宰治扣着他的手腕,他没法起身,太过近距离的面对面接触实在是有点别扭,都是两个气血翻涌的年轻人……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算了。”太宰治也别开脸,“没什么。”

“……真的会杀掉你的。”

“欸,我才不要和蛞蝓去殉情~”

“混账,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吧!”


太宰治嬉笑了几声岔开话题,心想,没什么的,中也。

只是那么一瞬间,忽然有点想吻你。



但他想着,下次吧,时间还长,短时间内他并不打算用自杀来结束他还没体验完“活着”的人生,所以他余下富有着充盈的年岁供他一点点靠近他喜欢的人。


就等你从欧洲出完差回来。

下次吧,中也,下次我就告诉你。


我究竟有多喜欢你。



02.

太宰治闯进Port Maifa的时候,正是Port Maifa几年难得一遇的安稳时期。

换句话说,这段时间没什么部队被派遣去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人手和主力几乎全部都留在了总部,守护着象征着Port Maifa权力与地位的总部大楼。


警卫队的人,大部分都是没见过太宰治的。

毕竟,Port Maifa没有荣誉墙和企业文化培训这一说,现任警卫队的队员对于那位叛逃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史上最年轻干部”,所有了解都局限于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过,甚至鲜少有人知道这位“史上最年轻干部”曾经还是他们中原干部的搭档。


但其中不乏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曾经隶属于太宰治的部队。


前上司狗也是真的狗,拟完作战方针后就撒手撂摊子,局面全都丢给可怜的广津柳浪,自己不知道跑去哪个角落打游戏,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对于部下也是不闻不问,更别提什么团建活动了,当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了隔壁中原中也的部队。


但是人就是这样贱的生物。

太宰治虐他们千百遍,他们骨子里对太宰治还是有听从和顺服。


“……太宰先生。”其中一个旧时部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虽然目前港黑与武侦处在停战时期,但您如果擅闯港黑总部,算您单方面不遵守协议。您再不离开的话,如果我们开枪射杀您,武侦也没有办法对我们讨伐。”


“好久不见。”太宰治打了个招呼,双手插着口袋,对着几排黑乎乎的枪口却似乎没看见一样,“再等等。”


“太宰先生……”


“首领请你上去一趟。”

人群渐渐退开,像是自觉地留出了一条不算宽敞的通道。

最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她一身粉色的和服,打着一把纸伞,每一步都走得庄重而优雅。


太宰治闻声,撩起眼皮,鸢色的眸子里却并没有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的操盘手吗,而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他布下的棋局里的子。

尾崎红叶的目光最后落在太宰治身上,她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又只是将一切公事公办:“太宰,随奴家上去吧。”


太宰治冲尾崎红叶扬起一个笑:“有劳红叶大姐了。”



港黑电梯的四壁都是金属,每天被保洁人员擦得反光发亮,像镜子一样,清清楚楚地映着电梯里的景象。

太宰治看见倒影上的尾崎红叶抬手摁下了楼层的键,似乎也没打算避着太宰治,并没有挡住她索摁下的是哪一层。


尾崎红叶摁完之后就收回手,沉默地站在那里。

太宰治收回目光:“不是去见森先生吗?”


Port Mafia的总部楼层其实很讲究。

除开普通职员的公共办公室,首领拥有顶楼一整层的空间,余下的干部分别再占有一层。在自己独立的空间里,哪怕是其他的干部来造访,本层的干部都拥有极高的权力,其他干部无法插手本层的事项。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毕竟当年所有人都知道,“不准轻易去对方楼层里闹事”这条规矩对“双黑”来说顶多算是一纸空文。


太宰治承认,离开Port Mafia之后,好多与之有关的事情,他都在有意无意地淡化掉,直到他某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终于不会下意识喊“中也,几点了”。

但如果那点零碎的记忆没有欺骗他的话,如果Port Mafia没有在他走之后大刀阔斧地改建的话。

尾崎红叶摁的这一层,是曾经作为干部“太宰治”所拥有的那层。


像是听出了太宰治的弦外之音,尾崎红叶开口:“没改建,你走之后就一直荒废着,上了封条。除了中也,首领不准其他人来这。”


“啊。”太宰治短暂地应了一声,又找不到其他的词来继续凑成一个句子。


“首领在那里等你。”尾崎红叶没回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如果森殿下和奴家没有猜错你来意的话。”


这一层荒废了四年,太宰治叛逃后,森鸥外把这里彻彻底底地请查了一遍,以确认这位掌握着最高级情报网和机密的干部有没有带走什么会给组织带来毁灭性打击的东西。

但实际上就连森鸥外本人也知道,这顶多是走个形式罢了。

先不提太宰治就连他在Port Mafia时一分钱的工资都没带走,就算太宰治真的要对Port Mafia做点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带走,也足以给Port Mafia带来重创。


四年没来过这儿,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哪怕早就在电梯里做好了设想,太宰治还是被眼前一地的狼藉吓了一跳。


怎么形容呢,说是废墟都感觉抬举它了,


森鸥外站在一堆废文件里,抬脚避开一个滚动的花瓶,见太宰治来了,举起双手,无辜地眨了下眼:“别看我。这可都是中也君干的。”

“猜到了。”

“其实也不能怪中也君。”森鸥外又道,“那天联谊,中也君喝得有点多。呃,你也清楚他的酒量,喝多了他就容易干一些平常清醒的时候不会干的事。”



太宰治当然清楚。


这人喝多了就没什么酒品,平常腆着脸、好面子所以怎么也干不出来的事情,酒精对他而言就像是给了他勇气,这人就什么都能给你干得出来。


离开Port Mafia之前,他不止一次在中原中也喝多了之后接到这人打给他的电话,大着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楚,却可以理直气壮地命令他过来接人,然后一头往他怀里撞。

会撒娇,会哭,会打人,会软乎乎地要抱。


就连离开Port Mafia后的有一次,他随侦探社出来聚餐,有一回碰上喝多了的中原中也。这人蹲在路边,广津柳浪不知道去哪个停车场开车了,太宰治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走过去了。


他的小搭档似乎还把记忆停留在太宰治离开以前,有点儿委屈又有点理所当然地撒娇,问太宰治“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


真是奇怪啊。

太宰治想。


他有着不俗的智商与头脑,再过精明的局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被利用、可以翻盘的棋子,就连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也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

他明明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逢场作戏什么的太过简单,他三言两语都可以哄得一个陌生女性下一秒愿意为了他而殉情。


可他当时就是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气血上涌,一时冲动吻了一下中原中也。

然后他听见中原中也哭着骂了半个小时的“混蛋太宰”。


没关系的,他知道中原中也从来都不会对醉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而保存记忆。


他也知道中原中也醉酒时候干出的事,都是他想干却又没办法做的。



“森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来吧?”太宰治问。

森鸥外双手插着口袋:“毕竟除了中也君,我也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会让太宰君来找我啊。”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我也没因为那个小矮子来找过森先生您吧?”

“你看。”森鸥外歪了一下头,“这不就来了吗?”



“太宰君认为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又或者说,中也君,对太宰君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是什么?”太宰治皱起眉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玻璃罩中央漂浮的那朵剔透的花。

花瓣是通透的晶体,呈冰蓝色,这种颜色总会让他想起谁的眼睛。上头点缀着几点妖冶的暗红色,像是针扎破的小口渗透出的血液。


容器所处的房间,太宰治并不陌生,就在他那层走廊的尽头。房间门灰不起眼,手柄都生了锈,平时清洁工人都不会想着踏足这个地方来打扫。

他在这里,偷吻了因为熬夜收拾第二天去欧洲出差行李而昏睡的中原中也。


“那就是‘过去’。”一直没开口的尾崎红叶突然开口说,“那就是中也的‘过去’。”


“本月上旬的一次秘密任务中,因为作战计划存在着一定的纰漏,对方异能者趁虚而入,偷袭了中也。”

“而那个异能者成功了。”


森鸥外看了一眼因颤抖而无法继续的尾崎红叶,轻叹了一声,讲话茬接了下去:“那人的异能,通俗来说,就是可以消耗生命力的寄生类异能,通过吸食人内心深藏的爱欲来生长。最后反噬宿主,夺走他们的生命力。”

“我们找到中也君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房间里。”

“周围散落了一地已经落败的红玫瑰。”


“‘封存我的记忆吧,首领,我的玫瑰要枯死了’。”

“中也君是这么说的。”



“组织里有位异能者可以剥夺人的记忆。这本该是个完美的异能,可惜他的封存没有办法摘取片段,只能把人全部的过去都抽丝剥茧地封印起来。”森鸥外指向那朵花,表情有点惋惜,“看,中也君的‘过去’就在这里。对你而言,这只是一个——被你触碰就会被无效化的低级异能罢了,和最普通的强身健体类的异能甚至没什么区别。”


从森鸥外开口那一刻起就一直沉默的太宰治往前走了几步,尾崎红叶的手按在了刀柄上,一旦太宰治有异动,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也绝对不会犹豫,一定会在太宰治碰到那朵花之前一刀捅穿他的胸口。

太宰治没去碰那个花:“为什么我碰过中也,他身上的异能没有消散?”


“这个原理,大概就和上次的病毒异能一样吧。就是我和福泽阁下中的那个‘共生’,你还有印象吗?”

太宰治点了点头。

“这个异能的核心还在那个异能者的身上。”森鸥外解释道,“大概只有用「人间失格」触碰到那个异能者,才可以解除掉这个异能。”


“关于那个异能者,我们Port Mafia已经在悬赏了。”尾崎红叶说到这儿,看向太宰治,“但是,太宰,奴家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太宰治没接话茬,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和中也上次在街头见面以后,封存他过去的那朵花就松动了,中也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尾崎红叶放柔了语气,“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在异能没有接触的时间里,奴家拜托你,同时也是恳求你,别让中也见到你,好吗?”

太宰治没吭声。

森鸥外接过话:“反正你也很讨厌他,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吗?”


太宰治想像平常一样露出一个玩笑又随意的笑容,这样就好像中原中也的生死、过去与他全都没有关系了,什么都拿捏不住他也没有办法让他去权衡。

可这次不一样。

于是太宰治放弃了,只是问:“以Port Mafia首领和高级干部的名义请求吗?”


“不全是。”尾崎红叶摇了摇头,“也有‘看着你和中也一起长大的前辈’的名义。”

“能避则避。行吗,太宰?”


当时太宰治是怎么回答的?


“放心吧,大姐,我对那个小矮子只有讨厌。无论你们今日有没有告诉我这些,只要那个小矮子不往我边上撞,我是绝对不会有那个闲心思去见他的。啊,这么一看异能还是别解开最好。”



前提是那个小矮子不自己往我身边闯。

太宰治想。


再次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是在一家超市里。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售货架上,并没有看见太宰治,只是因为长期做任务的关系,敏锐又警惕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堂堂Port Mafia前任干部估计那几年学的隐藏技巧都用在这了,才借着层层的售货架挡住他的身形,然后偷偷地从商品的缝隙里窥探那边的动静。


中原中也站的位置是超市的售货架前。

——售货架上是蟹肉。


太宰治可以百分百确定,中原中也对这个不感兴趣,甚至曾经多次出言嘲讽他对蟹肉的喜爱,哪怕每回即使在超市里嘲讽了,买完东西回他们和住的Port Mafia公寓时还是会拿一盒蟹肉,然后一边往冰箱里放一边说是“拿错了”。


中原中也在那里盯着蟹肉出神。

旁边的售货员小姐见他发呆,好心地走上去问他:“怎么了先生?是没看见您喜欢的吗?”


中原中也茫然地说:“我……我好像不喜欢。”

“可能有个人喜欢。”

“但……我好像把它弄丢了。”



中原中也在那里发了多久的呆,太宰治就站着看了多久。


十六岁的时候那段对话再一次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回忆与痛苦席卷而来,像是在嘲讽他“太宰治你可真是个胆小鬼,说着漂亮话,为什么现在不去把即将离开的他拽回来”。


——去你妈的能避则避。

——把中也的过去还给他,再把中也的未来还给我。

——全都还给我。



“如果我走了的话,太宰会开心地庆祝吗?”

“我会先把中也拽回来。”


他说过的啊。



——去找他啊,去拽他啊,去和他抵死纠缠一辈子。


——去扛下那段风雨,然后再告诉他,你也是我的过去,你也会成为我的现在与将来。


——你也是我开在胸口却秘而不宣的玫瑰。



03.

路灯下倚着个身影,唇边一点猩红的火光在这抹浓厚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微弱。


中原中也想,那人好像不抽烟的。

以前他随口夸了一句“广津老爷子抽烟的时候帅炸了”,结果第二天他就恰好碰见太宰治躲在房间里偷偷吞云吐雾,看见中原中也来了,刚想娴熟地吐出一个烟圈,没想到技艺还是太过生疏,先被呛得连眼圈都红了。

中原中也推开窗户散气味,然后掐灭了他的烟,自己也没忍住被尼古丁和焦油还有那点儿烟味呛了好久。

后来太宰治也再没抽过。


什么时候学会的?


中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异能解开的那一瞬间,陈年旧事纷至沓来,他一下子就明白太宰治在这之中必定是做了什么,才把他身上的异能解开了。

这异能虽然也没有闹出太过惊人的动静,但也把他捂了这么多年的小秘密一下子暴露在当事人面前。撕去了横在他们之间那些年岁的伪装,事实就这样残酷又赤裸地将他们连皮带肉扯出,再抽出筋骨。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话肉麻,更何况他们之间也不是这种用风花雪月就可以概括的关系;寒暄又太单薄,仿佛这样才是真正将他们之间的羁绊潦草地一笔带过。


中原中也走过去,别开头,有些不自然道:“等了多久?”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自己矫情又变扭,果然这么一番折腾让他整个人都迟钝了不少。别说太宰治现在知道了他的小心思,就算太宰治不知道,也一定会拖长尾音说“才没有等中也呢,中也好自恋哦”。

哪怕这人就站在他家楼下。


这么明显的话柄,可不能落在太宰治这个精明鬼的手上。


太宰治掐灭了烟,抬眼看过来。


预计中的调侃并没有到来,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轻声说:“是啊,我等了好久啊,中也。”



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在找那个异能者的时候等了六日。

在叛逃后等了四年。


从十五岁的第一次心动,就开始为这一刻等待了足足七年。



“中也,我好喜欢你啊。”



他可以闻到太宰治身上的血腥味,那是尼古丁和焦油都没有遮掩住的,撕开了所谓“月夜静好”的伪装,提醒他或许这位前搭档解开这个异能也并不是很轻松。

就像没来得及散干净的烟味藏不住太宰治身上的血腥味,夜半的汽笛轰鸣也没有盖过中原中也的心跳。


“……今天是愚人节吗?”中原中也避开他的眼神,因为这个偏头的动作,露出染上一层粉红的耳垂和脖颈。

“不是。事实上今天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意义。”太宰治说,“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给它赋予一个意义——比如‘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恋爱纪念日’。”


“所以,中也,给它一个机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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